“你也想要嚼舌根吗？刚才小爷杀那两个人不够果断？”高瀛冷冷一笑。
“弈苏河少主，卑职不敢。只是记挂高王的安危。”军首诚惶诚恐。
“既然如此，那便好，到了晋阳之后，你们自然会见到高王。”高瀛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高瀛知道军中的胡汉矛盾，这个军首是鲜卑人，而那几个士兵是汉人，巴不得高欢早日死去。
晋阳的深秋，萧瑟的黄叶仍兼潇潇风雨，一片肃杀与残忍的悲凉。
高欢虽然身受重伤，容颜憔悴，但为了打破军中的谣言，稳住军心，依然强撑病体，现身于军帐之前。
高王一袭红色锦袍，紫色的毛毡披风，头戴文官冠，这是他第一次戴汉人的官帽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虽然容颜憔悴，但依旧难掩面容中的英风锐气，高王年轻时，号称天下第一美男子。
高王身侧，是一名看着聪慧精明，面容姣好的中年女子，眼中透着明澈聪慧。
正是高欢的发妻楼昭君。
席间，伴着天空纷飞的黄叶，敕勒人斛律金用鲜卑语唱起《敕勒歌》。
高欢紧紧执着楼昭君的手，发妻的手，高王执了几十年。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高欢轻轻跟着唱了起来，一代枭雄在这一刻，哀感流涕。
高王一辈子，有过虚伪的哭泣，狡诈的哭泣。
这一次，是他真心的，流下了英雄泪。
高瀛的鲜卑语不是很好，他并未曾长期在六镇军营中生长，而是被乳母抱走，生在了晋阳。
虽然不能用母语来诉说，但高瀛依旧能从父亲的眼泪中，品尝到那种六镇与漠北草原上的悲伤与欢乐。
众宾散去后，高欢的病愈发沉重了。
“召见高瀛进来。”
宦者毕恭毕敬，迎请高瀛世子。
“弈苏河，这一战，你名扬天下，西贼都称你为玉面修罗，不愧是我高欢的儿子。”
高欢脸上露出赞许的微笑。
高瀛洋洋得意。
“你大哥不在，父王知道你和大哥情意深厚，代我转告你大哥，这么多年，我并没有反对你们的汉化主张。你们真以为能骗了为父吗，你们都知道汉化是大势所趋，为父岂能不知！”
父亲此言，令高瀛惊异万分。在自己和大哥高澄心中，父亲很是顽固，一直袒护鲜卑人，凌辱汉人，有时候，高瀛甚至会觉得，父亲的智慧和眼光，都不如西贼首领宇文泰。
“只是父亲来自武川，我知道那些士兵，是生生被孝文皇帝抛弃了啊，他们沦为奴隶，沦为弃子，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我知道他们的疾苦，要为他们做主。要让汉人尝尝被抛弃的滋味。”高欢的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但是，汉化是大势所趋，是人心所向。我情感上做不到的，你们年轻人去放手做吧。”
“平定天下，卿不如我。治理天下，我不如卿。”
高欢话锋一转，让高瀛把这句话转告给太子，自家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