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昭君进来。”高欢的声音变得温柔。
楼昭君一袭襦裙,坐在丈夫的身侧。
这个草原上刚强的女子,这一刻,也潸然泪下。
“昭君,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一贫如洗,想买一匹马成为信使,是你,给我第一匹马,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一辈子就是一个穷大兵,恐怕早已成为战死的枯骨了。”
回忆起往事,高欢对发妻满是感激,是发妻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贺六浑哥哥,那时候,昭君就明白,你是可以拯救这个天下的英雄。”
楼昭君想起了在漠北草原上,与高欢初见那一天,帅气的高欢骑着高头大马,将楼昭君的身体压在马上,纵马驰骋,直至草原上的篝火升起。
“贺六浑哥哥,来追我啊!”
“哈哈哈哈哈,记得那天柱将军临死前,对我说过的话吗?昭君,我没有辜负你的慧眼啊。”
高欢的神色有些得意。
“堪代我主众者,唯贺六浑耳。”
楼昭君不假思索的想起了天柱将军尔朱荣临死前的话,他看不起自己的儿子和弟弟,却独到的看中了自己的夫君,那时候的夫君,还没有展现出战争的才华,是尔朱荣的谋士幕僚,北魏的大国师。谁能想到,他能成长为叱咤风云的枭雄呢。
“澄儿,演儿,瀛儿,都是好孩子。因为他们有你这样一位好母亲,这么多年,你辛苦了,昭君。”高欢对发妻的口气,永远饱含温情脉脉。
“贺六浑……我会替你,守护好他们一生……守好咱们的家业,我能撑得住。”
楼昭君将高王的手握得更紧了。
“大王,您看,外面是日食。”
“把太阳都遮住了耶。”
殿内的小宫女议论纷纷。
“哈哈哈哈哈哈哈!”高欢朗声长笑。
“日食难道是因为我吗?我的名字是贺六浑,在母语里,这是太阳的儿子啊。看来,寿数将尽,玉壁,这是上天留给我最佳的葬身之地啊。”
在高欢的心里,死是凉爽的夜晚,可供人无忧的安眠。
翌日的黄昏,日食隐没于北边的方向,黑红色的光芒闪耀整片天空,是夜,东魏渤海王高欢病逝于发妻的怀中。
只今唯有西江月,曾照高王万马过。
以一匹马成为函使,听繁华声而知天下将乱的少年;天柱将军身侧喊出“闻君有马十二谷”的谋士;洛水之畔,与主公毅然决裂,誓言要扫荡天下。玉壁城下,见累累白骨而哀感的老人。日有食之,不尽如钩,也许那一刻,他的记忆又回到了那片苍茫的原野,身侧娄昭,厍狄干,司马子如好友相随。
西魏的宇文泰闻之,手捻佛珠,沉吟良久,轻轻唱起了那首敕勒歌。
“贺六浑叔叔,你又给我带酒了?”
“是啊,小黑獭,我们今日一醉方休!”
那时,在天柱将军帐下,高欢与宇文泰,共饮一杯草原上的烈酒,洒起一把香灰,誓言要扫荡天下。
“贺六浑叔叔,你我交锋十余载,您对我的提拔之恩,黑獭依旧铭记于心。你是我一生的宿敌,更是如兄如父的挚友。您走后,我再也没有您这样的对手了。”
晋阳宫,秋色沉沉,太子高澄被拜为大将军,掌控东魏朝政。
“萧靖安,我的皇兄已经上位了。我即将如仙鹤一般,翱翔于九天,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岭南,那是什么地方?”
高瀛饮尽杯中烈酒,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