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雯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荼蘼|快穿 > 心理阴影8
    “你对我都没有这么紧张过。”林衡抱着郁小小,校医院太远,郁小小打电话给林衡叫他来帮忙。

    “你也生病啊。”郁小小没好气。她坐在病床旁,谢怡在床上躺着,双目紧闭,面色潮红透些白,吊瓶里液已经下去小半瓶,顺着细长的管道输送到身体里。

    林衡从后站着抱她,“生病才舍不得。”郁小小掖掖被角,看林衡费劲的姿势,“你累不累,要不坐下来。”她看了一圈没有凳子,便自己站起来给他腾出来。

    顺势坐下,林衡把她按进怀里,他坐凳子她坐腿,郁小小懒得理他,今天确实挺累,她和老师请假,说谢怡生病。

    “你呢?”要不要请假?她怼怼林衡,林衡撒娇,“你帮我请。”

    “什么理由?”

    “公务繁忙。”他笑起来,当凳子。

    “自己请。”郁小小刚要编个理由,忽然想起来他的假自己请算怎么回事。虽说老班可能知道了,但也不能明目张胆啊。

    实属掩耳盗铃。

    林衡下巴搁在她颈窝,给老师发请假短信。

    谢怡是高烧,烧了很久,直到晚上的时候才醒过来,醒过来的谢怡好像不记得之前的事了一样,继续闹闹腾腾。郁小小和林衡一起把她送回宿舍,林衡闹着不肯走,郁小小又被逮住亲了会儿,美名其曰晚安吻。

    晚安湿吻,真有你的。

    她顶着红肿的嘴唇上楼,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想怎么和林衡说一班的事,再这么下去绝对不行,林衡腻歪地就像是除了她之外什么事也没有。哦,他避难来着,有什么事。

    “今天怎么了?”郁小小摆出促膝长谈的架势,不允许谢怡痴缠过关。谢怡见瞒不过去,索性都说了。

    原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郁家虽然重男轻女,但对女孩也是关爱许多。谢家就是真的弄璋弄瓦,女孩就是根草。谢怡从小跟着外婆长大,外婆一死,谢家就把主意打到了谢怡身上,那时候谢怡练习刻苦,也有了“小云凤”的美名。外婆还活着的时候,谢家还能靠亲情哄她上几回台,但外婆死后,本以为更能搂到手里,谢怡居然不开腔了。

    谢家使了千般方法也没能撬开谢怡的嘴,那之后谢怡在家比平常女孩还不如。谢家一向是女孩联姻男孩承继家业,谢怡既然不听话,她的资源有好些分给了别人。送她去国外读书,也不过见她不成器,镀层金回来好嫁人罢了。

    郁小小怀疑谢怡有抑郁症。

    这种环境不抑郁才算难吧。真是人本康健,全靠作贱。

    “我是没指望的,”谢怡笑道:“他们越让我做什么,我就越不做什么。”她看向郁小小,“你也别说为自己的话,我是个愚笨的,只在唱戏上有点天赋,可我打定主意不开口了。我们家又没有出色的女孩子,常春藤,名校,自己靠自己,但那又怎么样?最后还是给人做了情妇,谢家说等三年过后给她百分之一的股份。”

    “我本来还在犹豫,”谢怡笑,“我是怕死的,不然不会挣扎着活了这么久,所以他要我唱戏,我也很犹豫,我是自己作的,惹这么多人。不怕你说,写那些人,我故意的。”

    “这些人,高高在上,不去看人。就像是家里那些重中之重的男孩子一样,我看着就来气。为什么他们有那样的地位,有那样的容貌,他们的未来那么多人去想。而我就要被人践踏?所以我写那些东西,恶心他们,任你再有权势看重,书里也只是被压的那一个。”

    “可都是假的,一扯就开了。”谢怡道:“没用的,做这些我也有错。我承认,所以事情出来我怕,我去道歉。我不是个好人,我也没有骨气。”

    “我死皮赖脸地活着,没有人盼望我,期待我,为我好。他们都恨不得我是个物件,好称斤称两卖个好价。”

    郁小小看她,她眼里没有泪,很平静,好像她的泪早就流干了。

    谢怡转过头来,“其实我很奇怪,你和我是一样的。不管做的再好,你和我是一样的。为什么你就能,那么有朝气地活下去?”

    月亮越过树梢,跳到深蓝色的幕布上,谢怡看她,好像真的很疑惑。

    “我从不盼望什么,”郁小小说:“我从不盼望什么,我为我自己。”

    “为你自己?”谢怡喃喃道:“可我,哪儿有我自己啊。”

    实话说来,高中的孩子确实是没有自己的,正常的心理发育,大概要过了自我整合期才能以真我的状态去看问题。为什么大了去看以前的事感觉很可笑,一方面是经的多了,看重点不一样,另一方面是自我成熟了,知道什么重要了。

    郁小小上辈子对这些嗤之以鼻,她总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在经历的时候没有觉得,等时间一过,她回首发现自己的状态真的和书上的理论大部分相合,你知道但你无法控制,就像有些道理,你知道但无法理解。

    所以她其实是作弊了的,在这具未成年的身体里。

    “我不要再这样,我是该道歉的,也是该付出代价的。”谢怡握住郁小小的手,“谢谢你为我做出的这一切。只是我,不想再叫唯一爱我的人失望了。”

    “虽然我什么也不懂。不懂什么是自在随心,什么是道行且难,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活得有些人样。”

    她的眼角滴下一滴泪来,像是闪闪发光的宝石。

    “谢谢你,小小。”

    “她没事吧。”郁小小投入他的怀中,喃喃道:“她不会有事吧?”

    林衡摸摸她的头,在头顶轻吻。

    少年人的躯体灼热而有温度,郁小小想找个人诉说,却发现无人可诉。实在睡不着,她出来在湖边漫步,却见林衡在树下,望着粼粼的水面沉默。她扑过去,第一次主动地去拥抱他。无边的热意驱散她的不安,潮湿的念头在温暖中消散。她居然觉得安心。

    林衡很诧异,但他还是张开怀抱来接住她。夜里很凉,下过几场雨,越发寒冷。他抱着她,源源不断的温暖自两人相接处散发,衣物暖暖。

    “会好起来的。”他是在不会安慰人,想说一句不会有事的,又担心真的出事怎么办,他便只能一下下顺着她的背,像哄小孩子。“你要帮她吗?”

    “我帮她一时,帮不了她一辈子。”更何况,我拿什么帮她呢?郁小小只留恋地待在他的怀抱里,去慰籍心里发出的寒意。这才几个月,我便如此为人动容,未来我要在这里呆上几十年,到那时候,我还是我吗?上一辈子的属于我的人生,甚至最后不会有在这里度过的时光漫长。这是第一个世界,在一次次的穿越后,漫长而又遥远的光阴堆积下,我还会记得自己的来处,记得一次次恩愛情仇鲜明复杂的记忆前的最初吗?

    她抓紧他胸前的衣服,思绪纷杂。

    月色昏昏,水面粼粼,情人一两,夜色漫长。

    “小孩子不该逃课。”郁小小捻起一枚棋子,黑色白色相得益彰。

    “姐姐拿我当小孩子看吗?”傅生忽而有些烦躁。

    “你就是个小孩子。”郁小小把棋盘打散,一枚枚棋子捏回去。她不会下棋,可她会掀棋盘。

    还没到周末,傅生就出现在校园里,他的解释是提前来看看。来看什么?你去和其他同学一对一还算有个借口。

    傅生也不知道怎么了,她不将他当孩子,他装乖,她将他当孩子,他又烦躁。或许,是因为她从不肯去随着他的心思来,所以他才那么在意。

    可真的用手段,他也不肯。她没做错什么,他不该去耍手段,只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举措。可不去耍手段,她又看不到他。他毕竟不是她弟弟。

    哎,当初她都愿意抱我了欸,都怨郁深。

    “姐姐不必管我。”傅生想了会儿,眨巴眨巴眼,又装起他的乖孩子。

    “周末也一样吗?”郁小小挑眉。

    “姐姐愿意讲就讲,我来这里,一对一也有学分的。”他正襟危坐,要人看见喊声好萌好萌,然后扑上去捏他。

    “我要做的事,我会做好。”一对一的学分要拿到,去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现在,你该回你的学校去,当个三好学生。”

    郁小小拾起最后一枚黑子,放进罐子里。

    “姐姐也要,当个三好学生啊。”

    那天之后,谢怡恢复了正常的样子。郁小小也正常和她说笑,却很担心。她想私下里和蒋易交谈一番,但联系的事一直是谢怡在做,她没有联系方式。去问林衡,她怕他会吃醋,然后擅自插手这件事。她不想麻烦林衡,一来加深羁绊,二来她不想欠人。林衡出于感情为她做的越多,她就会越发觉得亏欠,这种感情不利于任务进行。

    必须加快进度,去看注意手册里有没有关于时间的说法。

    不然认识的人越多,感情负荷越重,以前的任务者是怎么处理的?

    等等,我真的决定要当一个任务者了么?

    时间过得很慢又很快,慢在不想学习的时候看书都是痛苦,快在落下的进度还没补完,这周就要结束了。

    周五的时候郁小小决定去买内衣。衣柜里最大款的内衣最外面的扣子都扣不上了,她有时候走路就算有内衣都会觉得负荷沉重。虽然郁小小很怀念上辈子无bra的感觉,但是这辈子没有合适的bra,她走路胸前都会发颤运动。下面走上面动?郁小小笑不起来。

    话说,C杯是不是不能做缩胸?

    她没有和郁妈说,而是决定自己去买,太尴尬了,她和郁妈还没有亲密到那个地步。学校附近的内衣店是应急用的,里面的不能常穿。郁小小抖了个机灵,决定按照原身选的牌子去买,那个牌子在中心商场有专卖店。

    地铁二线,沿江站下,内衣有这么多款式吗?郁小小很想买运动款,但是日常穿运动不舒服而且会热,闷得慌。水滴型,盘型,球形……郁小小眼花缭乱。一旁的导购员安静而不失礼貌。

    来个人介绍一下吧,她回身去招呼导购员,余光一个男孩和女孩进了店,情侣么?难道要找林衡来?郁小小摇摇头,要他知道得了,本来就燥。

    根据导购员的话,郁小小进了试衣间,她没想着脱光衣服试,而是留下一件衬衫,隔着衬衫去试。到底有些不准确,郁小小只试了试能不能托住,会不会勒、空杯,选了黑色蓝色等几个简洁大方款的。

    付钱的时候,刚刚进来的男女在吵架,郁小小越看越觉得眼熟,在哪儿见过呢?她思索着,离子烫、皮夹克、玩世不恭、脸上的血线……果然,那人侧脸还有一道小小伤口。是徐然?那个被写cp的仙草?

    察觉有人在看,徐然看过去,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身上穿着校服,他回过头来,见怪不怪。“我说妹妹,要不咱把这家店包下来?”明显调侃的语气。

    “别着急哥,这可得好好选……”郁小小出去的时候还听到妹妹在撒娇,这是兄妹?

    兄妹来买,哥哥不会尴尬么?郁小小想起谢怡说过的徐然的家世,父母双亡,寄住在叔叔家,有个妹妹。

    兄妹感情还挺好。

    并不是所有的兄弟都是上门来讨债的。

    沿途风景很好,坐在座椅上,郁小小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上个世界,通勤地铁,为生活奔波的自己,那时候也靠在栏杆上,刷着手机埋怨。她笑,还是改不了毛病。

    这家店的bra并不便宜,一件就要上百,她攒的钱花了一少半出去。大胸费钱啊。衣服也要换,最近先拿宽松的垫垫好了。

    老师今天讲的好抽象啊,理解不来第一遍,郁小小拿出耳机,反复听听不懂的那一段。她也把手机带来了,藏好不被发现就行。听着听着,她的思绪又跑到了谢怡身上。

    她很担心谢怡的心理状态,按理说来谢怡表现得一点不像抑郁症患者,但是抑郁症不是能够单以外在行为模式评判的,有的人总是微笑,阳光开朗,可是在一个风清气和的日子突然就跳下去。

    郁小小上辈子也有过心境低落的时候,险些想不开,那段日子就像是泥沼,任何向上的力量都会被吞噬,她只觉得疲惫,无望,觉得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也不想去做。她找好多借口,不动就是不动。什么时候好的呢?就莫名奇妙的,慢慢的她就想开了。又或者说来,在其他人看来根本没想开。

    咦,说不定是那五百万让我想开的?郁小小笑起来。

    这周末她申请留校,参加一对一活动,傅生同学起很早。她带他去约定的教室。

    因为周末,郁小小打算换换脑子,所以她看的是自己感兴趣的一本书,讲的是入殓师的故事。如果对象是正常小朋友,郁小小不会不考虑对方的年纪,但对象是傅生小同学,她觉得完全没必要。

    “姐姐,你看的是什么书?”

    “傅生同学,我并没有管你看什么书。”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她看她的书,他看他的书,偶尔看一眼她。

    中午是番茄牛腩面,配一杯酸奶,一块哈密瓜。

    下午的时候她带傅生去了生物博物馆。

    生物博物馆建在高三的区域,平日里很难得到参观的票,公共开放日又要上课,于是她便趁着这次机会来。

    当然,她也不懂,两个人就像普通的学生,听专业人士讲解。

    爬行动物、哺乳动物、节肢动物……博物馆还有四楼,但是非工作人员免进。为了避免一些问题,哺乳动物关于人的部分只放了部分婴儿的标本。

    “姐姐在思考生与死吗?”两人走在满是落叶的街道上,要秋天了。

    “也不算。”

    一只手悄然牵上来,郁小小低头看了眼,没动作。

    一大一小走在寒意渐来的街头,郁小小见他抖了下,犹豫一瞬还是给他披个外套。

    毕竟就像她说的,他还是个孩子。

    “姐姐,我外公死了。”他抬头看她一眼,郁小小没看到什么情绪,傅生冷静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我在想,人死了,什么都没了吗?”

    人死了,到底是他死了,还是他在这个世界死了,在别人心里死了?

    他生前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有人说他是上天去了,姐姐不安慰我吗?”傅生还是一板一眼。

    “死了就是死了,你清楚的。”骗你说天上有颗星星?

    “姐姐,你前天还说我是小孩子。”

    “所以,”郁小小摸出一颗糖,“吃点甜的。”

    是奶糖,傅生接过,放进兜里。

    两人走过生物博物馆所在的街。

    “郁深要成功了,姐姐。”傅生忽然提起来,郁小小看她一眼,他显然没有解释的欲望,只是又道:“好讨厌,他每次都成功。”

    “他总会有失败的时候。”

    “是的,”傅生看着她笑起来,纯然孩子气,“他总会有失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