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将自己当做什么?

    是烈日下的铜镜?长风载的雀莺?抑或,蜾蠃所养的螟蛉?

    他提膝,狠狠地踹了一脚眼前开得花枝招展的海棠,扑簌簌洒下一树春光露水,在晴日晨光下闪闪发亮,融在少年人的衣袖,发梢,浇得他再难生一丝火气。

    他孙策是江东的太阳,是惊世的风涛,是载着家族光耀的鲲鹏。自己?自己于她眼中不过沧海一粟,何足挂齿?

    偏生她与兄长调风弄月后却还礼貌地再望自己一眼,不正如同挠完这猎犬后对被冷落的那只投以施舍的微末肉星。难道她以为自己很妥帖?

    :她……为何要望。

    而自己……为何又偏偏总是投之目光。

    ——真没出息!

    这尖锐的想法如一支穿云火羽箭正中他脆弱防线,思绪奔腾失控,弗一不慎他心里便燃起燎原的火。于是孙权抬手狠狠地掴了自己一掌,这清脆声响于耳边如烟花炸开,嗡嗡地闷响,令他这“施暴者”也惊诧地战栗。

    紧接着这声音被晨风携走,片刻无息。风带着绚烂的花瓣如雨地落,划过他眉梢眼角,去了那一星少年方才衔起的可怜鲛珠,映下他眸前一片如桃的嫣红。

    你也早就看见他了。

    江东的气候与皇城大相径庭,你来的这阵时日偏生潮上江风刮得厉害,直吹的你不孚众望地染了风寒。你倒觉得无足挂齿,何况此行任重道远,玉玺之事更迫在眉睫,一剂药汤下肚,浑身被蒸得发汗,连带着意识都混沌起伏,难持沉静。

    房外棠花烂漫,流水激荡着一岸的花香飘渺,幽幽地渗入你鼻腔里,今日也难得和煦气暖。于是你趁这午后下晌清风不燥时消弭一身氤氲汗气,仅片刻漫步,便瞧见他锦衣松姿。

    只可惜这少年在自己的世界里太投入,你也只当小孩儿是否又在哪窝了莫名的火,稍稍凑近一看,嗬,眼眶都红红的。

    可惜你思绪迟缓,身体先行一步,但此刻饶是你再迷糊也明白过来,自己贸然的靠近对这生闷气的小孩来说很算是一种冒犯了。及此脚步一顿,正欲回身作不识不见之状,谁想他一双水波碧眼偏偏倔强地朝自己瞪来,横眉怒举,却仍不失礼数地拱手作拜。

    “殿下,好巧”

    他将“好”字重重咬紧,语气又千曲百转,纵然他朗声清脆你也品出少年这难得的压抑与局促。再瞧他眉目中怒目切齿的样子,活像一个正行不轨之事却突然被抓包的小贼。孙权极少露出这样失态的样子,更何况他向来沉稳……

    ——若是仲谋的少年春心,或许这怒气也不难解释。

    谁知风寒时竟也灵感迸发,本想马虎应付的你突然福至心灵,而这想法与他此时恼羞成怒之态相应,巧是恰合情理!若真如你所想,眼前这红发少年的悸动心思,自己又怎么不懂?

    :你只是想开导眼前这少年,绝无什么八卦好奇之意,嗯,绝无。

    乘着这糊涂人的晕眩燥意,你就此于心喃喃着自己贸然为他“开导”思想的正当性,而心底悦色却实在难绷。原来一向年少老成的仲谋也不免春心萌动,不过倒也是该长大的时候了。

    不经意之间你唇角浅浅勾起,杏眸微弯,眼角狡黠地含笑上挑,活像一只灵巧的狐狸。偏偏颊边两片酡红如烟霞,补充般绘上几分娇憨,化解了你眼里赤裸裸的调弄神情。

    你就这般无所顾忌地对上他愠怒的眸,这应他招呼的话还未上到嘴边,他偏又强词开口。

    “殿下很高兴?”

    孙权显然是因你莫名其妙的笑意而乱了阵脚,在与你视线相接的那刻他便立即敛下那双一如清潭的眸子,骨节分明的手在空气中不知所措地微攥,最后索性还是习惯性地扣上腰侧的剑柄。

    他高挑如竹的少年身体微微向后侧去,这正泛桃红的侧脸便在你视线中消失不见。

    :他是觉得不好意思么?瞧他这欲盖弥彰的样子……

    你只道有趣得很,眼睫扑闪着露出玩味的俏皮神色。抬手,冰凉指尖轻轻抚上孙权灼热的面颊,他颤抖的呼吸就在你掌边缱绻地绕,那温息竟染得你的掌心也微微发热了。

    毕竟还是个少年,他脸上还存着几分稚儿独有的滑嫩。像抚着一把轻飘飘的云。

    指腹摩挲,你故意坏心眼地掐了一把。

    于是你就看到他的表情堪称五光十色。他双唇翕动,张口好像正要说什么,却只是愣在那里,不发一言。而那如碧如玉,又如镜湖无波的双眸此刻正颤抖地盯着你。他投来的目光尽脱藻饰,春风化雪,掀起眼底一片隐晦的涟漪。

    “与仲谋巧遇,算是幸事。”

    你还只当他还是个少年人,向他抛去故作亲近的客套话语,而落在这初成的少年人耳中竟成了赤裸裸的暧昧。你两片薄唇无意间扑出阵阵朦胧药气,乘着微风柔柔地拥上他面孔,合花叶窸窣一同点燃他青涩的心动。

    孙权怔神,惟望面前人面颊潮红,眼波流转,不同往日那作为广陵王的精明锐利,眼神柔软缠绵。你这难得娇气的一面于混沌时徐徐向他展露,然不知少年此刻所思,他忽地羞了耳尖。

    又怎知方才他脑中的理解与你本意堪称南辕北辙。青涩少年正认定了这绝对是源自你存心恶意的调戏。

    你不以为意地揩过这把软软滑滑的“油”,便识时务地知道“撤兵”了。于你意料之外的是,这略覆薄茧的手即刻便迅捷地攥住了他颊边你纤细手腕,他抵掌扣上,指尖紧收,合着孙权锐利的目光将你死死钉住。

    少年已然成长的掌握你手腕仍绰绰有余,一如揽着风里摇晃飘零的花枝,弗一动弹,你眸光明灭。他忽地遐想。掌心这柔软花枝若为他所折,是否就将抖落鲜丽枝头满盛的露水。

    只消得片刻微微一怔,他险失了分寸。

    毫无意识之间他的掌心攥得青白,小臂上的肌肉都聘力发抖。于是这痛意幽幽地从你手臂刺来,直钻心底,活像被蛇咬了一口。你惊呼一气,随之脑中朦胧混沌也不禁化开三分,方才眼里还满溢的调笑神情却就此“片叶不沾身”地匿了踪迹。

    你只抿唇蹙眉作怨怼情态。掀睫抬眼,一双水波潋滟的眸便对上眼前他慌张的碧色瞳孔,你语带愠怒,轻声呵他。

    “好疼……放手!”

    孙权也终于觉得这行为实在过分了,可你皮肉的温热深刻烙上他心口,融化他心神一片生涩纯情。那声痛呼也悠悠然地在孙权耳边晃着,搔着他不歇悸动的春心。

    这教他怎舍得放手。

    孙权几乎从未认真地看过你,就像他也从未直视过耀眼的太阳——他碧色的眼只消得多看一眼烈日就会被刺目的光芒灼伤。

    可他为什么不看你。

    他会想起如烈日高挂苍穹,刺目却辉煌的兄长,众人口中如何般配的天仙眷侣,和自己晚生的八个春秋。

    ——这几个春秋便足以让孙权建功立业的雄心意气梗在喉头,晦涩难言,产生溺水时将死般的眩迷窒息。在你亮如琥珀的眸也对向他时,他的那微末意气便更黯淡无光,但一腔温血却逐渐奔流。

    你弗一望,这颗轻飘飘的心就要跌跌撞撞地出走。

    他卸力,却还牵着你手腕,也许是处于愧疚之心随即便轻轻柔柔地抚着。少年人的身体总是如雨后新竹般转瞬抽条,与之相应的是他手指清劲,骨节分明,已然褪去了稚儿的柔软肉感。而你分明还感受到那样的温软。是他以掌心指腹相抵,将这恰如其分的和暖温度向你传递。

    竟不知此刻已然日薄西山,天转暮色,西侧云霄新覆霞光,烟色横斜,在目极处铺下一片水红。晚风乍起,吹过哗啦啦的江水携来水汽两三,带着潮冷几分便拂向这片玉软花柔的寂寞棠林。而在这风中,花枝扑朔地飘下一捧捧的飞琼烂漫,零散落在你鬓发肩头,闹乱你额旁碎发,吹向孙权一片混沌的儿女情长。

    你不免觉得这举动是否太过亲密了,正稍稍使力脱腕时,又因这风忽地吹来而打了个寒噤。浑身一抖,却顺势被他抻臂拉去,乘着这力气你步履一疾便忽地撞向他胸膛。他的身体正不断地趋向成熟,终究会成为如孙策一样的江东猛虎:你需得抬起头才能望见他眼睛这一事实,便是上述结论的有理佐证。

    除了额头正在发烫,你的周身都散着一股幽幽的寒气,此刻他也正低头望着你。少年的薄唇微微翕动,你甚至能闻见他已然乱了节律的灼热呼吸。

    “孙权!”

    太近了……太热了。

    你心下一急便直唤他名讳,迟钝的大脑此刻也警钟大作,一颗心脏在胸腔中咚咚地跳,一双秀眉紧蹙,急切地抬手推他紧贴的胸膛。而他却明摆着地不识时务,偏用这恰到好处的劲儿拉近你,让你陷入他这片炽热氛围。

    下一秒你周身却被一片温暖包裹,他身上原本遮得严严实实的红色里衣此刻堂而皇之地暴露在你眼前,少年身量挺拔,长臂一挥便把你圈入心怀。那件他平日总一丝不苟地扣着的蓝色广袖即刻服服帖帖地覆在你身上,你毕竟不及他身段,此刻这松垮的衣物便巧合地,将你围了个严严实实。

    孙权垂眸伏向你微红耳尖,他叹气,这气息正轻飘飘地落下,却偏在你耳旁无休止地绕,正如一片轻盈的鸟羽,落到你这片本不算平静的湖上,更荡起涟漪几圈,撩得你痒痒的。

    “权……失礼了。”

    “既然已经染了风寒,殿下就不要到处乱跑了。”

    他喉中发涩,吐出的声音也含着些不同于年龄的沙哑与低沉。此刻孙权的眼神与初遇时堪称大相径庭,若说方才怒时正如一片势若燎原的野火,此时便正似那盏浓稠夜色下孤明的檐灯。

    但这灯刚添了燃油,故并非葳蕤寂寞的孤光,而是灿烂地长明着,是挂在这将夜晦光下,正为你沉默地燃烧的太阳。

    这仅仅投向你的,至诚至暖的目光里还掺着一丝年轻人初尝心动的怯懦:他是如此小心翼翼,那双碧色眼瞳极尽细致地描摹着你的眉眼、鼻息、软唇,纵使你眼睫微颤,他也尽数铭刻。

    少年人的心思总是摆在面上的,即使孙权少年老成也难以加之掩饰。而你仅仅只是猜测孙权正因春心萌动而烦忧如此,却怎想他目光非常,简直是向你打了个猝不及防。

    你的头脑本就不清醒,这广袖上残余的温度还那样柔柔地围着你,于是脑子里那点微末的清醒更被你洒得一片狼藉。

    他就这样紧紧拢着你的身体,少年人身上干净的皂角气朦胧地在鼻尖萦绕,竟让你感到一丝莫名的安心。于是索性将浑身气力托付他身上,下颚抵上他并不单薄的肩头,你阖眸故意回避着他目光的直白热意,软嗓开口。

    “仲谋,你兄长现在在哪里。”

    你是故意的——故意打破他这刻妄想的绮梦。

    你嗓音分明温柔缱绻,流入耳朵里,接着却直直地刺进他心中,刻薄地捅出几个狰狞的血窟窿。

    意料之中的,孙权方才携着一丝温色的面孔顿时凝色,两片薄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而他的双臂本妥帖地围着一圈外袍轻拥着你,此刻使了力气,死死地要将你揉进骨血里。

    他的身体也在颤抖,简直勒得你喘不过气。

    你竭力地呼吸着,发出挣扎的气音。

    你一直在唤他:

    “仲谋”

    “不要……不要,不要!”

    孙权一直紧紧地拥抱着你,他口中原本嗫嚅地念着的声音最后竟转为嘶吼,炸在脆弱的耳畔。

    他用一双剔透的碧色瞳孔近乎绝望地望着你,那是怎样的风光。衔泪含星,颤抖却笃定。

    这近乎窒息的拥抱转瞬放开。那件蓝色广袖便从你单薄肩头倏地滑落,无声无息地掉在柔软的芳草地上。他紧紧地扯着你的手臂,如同向你捧出少年成长十几载最大的孤勇。

    “殿下。”

    ……

    “唤我权。”

    他声音未落你唇边便递来温暖触感,他的唇柔软湿热,用着青涩的舌尖描摹你的唇峰,齿尖,软舌。紧接着是一场近乎侵略的热吻。他死死地抵着你的唇,唾液也生涩地向你渡来,所有的挑逗勾缠都被他的直白化解,进而发起这遭单方面的掠夺。

    孙权似乎是想要证明自己一般,使力强行与你调转身位,于是你的后背就此抵在身后这开得轰轰烈烈的海棠树上。他舌肉的入侵便更加肆无忌惮。齿尖也硬生生地磨着你柔软的唇瓣,扯出一丝火热的腥甜。

    这鲁莽的行为直撞得你发懵,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这如同小狗求爱一般的动作,昏昏沉沉地与他接吻。你只想今日是否就要由你为这小少年进行这一堂生理课了,可惜此日自己碰巧弱身病躯,如此花前月下,这门功课的主讲师倒显得力不从心。你倦倦地抬眸望他。

    “怎么……要让本王为你上生理课?”

    “只望殿下尽心尽力,权定当勤勉学习。”

    他闷声作答。

    你一直觉得孙权的手指修长又精致,自应执笔绘墨,若惊鸿游龙地写句法金篇,此刻这五指却非你所愿。他慌张扯下你腰间系带便急切地紧贴相抚,接着在你身上漫无目的地游移,也画出他勃勃的野心。

    他明显是少不更事,那生涩的吻结束后,他的胸膛便不停地鼓动着,喷出他粗重的呼吸。而这炽热的掌心在寻觅中缓缓抵上你的腰际,肋骨,解开这禁锢你可怜乳肉的束胸带,抚上圆润白皙的胸脯。

    于是你胸前两团白兔忽地跳出,挺起一双圆润饱满的弧度。而他在这不断的试探与挑逗中缓缓寻摸到你已然硬起的小巧乳尖,揉捏轻挑,激起你一阵下意识的颤抖,而他这动作却轻如鸿毛。

    ——他惟恐自己伤你分毫,却抑制不住标记你的欲望。傍晚凉风倒被他少年初成的身体挡了个七七八八,彼此之间近距离的旖旎热息不断将气氛升温,烟花风月时,耳鬓缠磨。你的细小的呻吟在这片寂寞花林中摇摇晃晃,尽数飘到他耳中,翻起他魂魄里滔天的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