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点多,钟宁洗完澡出来,丈夫已经睡下了。

    丈夫的作息不规律,什么时候困,什么时候睡,有时候玩游戏通宵达旦,有时候吃完了晚饭,消消食就睡。

    明明有那样一个,作息规律的父亲,偏偏养出他这样的性子。

    钟宁擦干脚上的水,上了床,躺在他身后,轻轻地拥抱他,凑在他耳边道:“老公,要吗?”

    他对她的声音,很敏感,准确地来说,对自己凑在他耳边说话,很敏感。

    果不其然,何平被吵到了,烦躁地推开她,把身体用力往前挪。

    眼睛紧紧闭着,眉头死死锁着,将这辈子的不耐烦,都表现在此刻:“别吵吵,影响我睡觉。”

    眼睛也没睁,闭眼从脑袋下反手把枕头扯过来,重重地垫下脑袋,烦躁地嘀咕:“一天天的,跟个发情的母狗一样。”

    说完,鼾声如雷,是彻底睡熟了,他入睡,就是那么快,可以轻易被她凑耳说话吵醒,也可以秒入睡,外面敲锣打鼓都吵不醒他。

    钟宁直愣愣地躺在床上,双目失焦,面对着天花板。

    身体的浪潮已经退去,她并不是多么的重欲,只是两人已经一个多月没要了。

    他们结婚,才半年多啊,他就对她这么不耐烦。

    明明新婚之夜,挺好的,他对她挺热情的,那晚弄了她很久,她也是初尝性爱的滋味,有点上头,第二天他做着做着,趁她不注意,打开了灯。

    第一天晚上,她要求关灯,他如她愿。

    第二天晚上,他看到了她遍布伤痕的身体,说了句:“太丑了,你身上怎么那么多伤疤,小时候被家暴啊?”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捅得她本来就敏感自卑的心,痉挛起来。

    可能她身上的伤痕,确实影响了他的兴致,从那以后,他就对她很是冷淡。

    钟宁觉得,婚姻不应该是这样的,试着补救,但他油盐不进。

    妈的。

    真想揍他一顿。

    以为她是因为爱情才嫁给他?

    傻逼玩意,钟宁根本不爱他,但她想着,和谁结婚不是结,何平长得顺眼,谈恋爱的时候对她不错,最主要的是,他爸是大学教授,桃李满天下,在学生中的口碑不错。

    她当时是隔壁大学的,偷偷到男友大学,也是公公任教的大学,听他的课,发现这个教授真的是儒雅沉稳,声音从来不会有太大的情绪起伏,证明他情绪稳定。

    钟宁是从家庭暴力中走出来的孩子,最怕走入同样的家庭,再经历一番长辈的暴躁谩骂。

    因为何平的爸爸情绪稳定,她觉得可嫁,再加上何平向她求婚,她就嫁了。

    好嘛,公公的情绪是稳定,但何平脾气好像不小。

    谈恋爱的时候,是半点没表现出来。

    烦透了。

    钟宁捶了一下床,床震了震,丝毫没影响到何平。

    长得那么帅气的小子,怎么会打呼呢?

    钟宁不明白,听得神经焦虑。

    她瞪了瞪眼,在丈夫的鼾声中,敏感地捕捉到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钟宁右手攥了攥拳,今晚心烦意乱,让她忍不住起身,下了床,连鞋子都没穿,赤脚,穿着套长款丝绸深色睡衣,走到了门口,轻轻打开房门,把自己身体露出一半,看着走廊。

    这个点回来的,只能是公公,婆婆早些年和公公离婚了,家里只住着三个人。

    他最近好像总是回家很晚,工作很忙吗?

    钟宁脑子里有问号,听到他把鞋柜关上,轻脚走过来,到了自己房门,脚步顿下来。

    他真是钟宁孺慕敬仰的家长,她做梦都想要个这样的爸爸,而不是天天家暴她,用恶毒刻薄的语言中伤她的爸爸。

    她从小听到大,从小被家暴到大,情绪敏感自卑,有时候也会暴躁,即使她有一张,人人夸赞的漂亮脸蛋,都磨灭不了,原生家庭带来的影响。

    她从来不敢露出自己的胳膊腿,太丑了,不怪何平觉得丑,她也觉得丑。

    何青远目光落在她脸上,又注意到她赤着脚,微微蹙眉:“去把鞋子穿上,我给你煮奶茶,还要吃什么?”

    “哦,”钟宁楞了楞,“就喝奶茶就好。”

    “嗯。”何青远轻轻地,低沉地应了声,他的声音总是这样,有时候让人觉得刻板威严,沉稳又有力量,充满了让人安心的味道。

    这样的人,眼睛盯着儿媳的脚,大有她不回去穿鞋,他就在这里干耗着。

    钟宁缩了缩脚,乖乖地松开门把手,回去穿鞋。

    何青远望着她刚才站着的地方,心里知道她不开心,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她的情绪很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