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雯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大乾贵婿 > 第十一章 蝶恋花(三)
    但纵观这“蝶恋花”的首三句...看似写景诉愁,但品到深处,作词之人的形象便像一幅剪纸一样凸显出来了。

    如此笔力...

    一片沉默中,钱老顿了顿,才继续念了下去: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用上了读书人惯用的抑扬顿挫,再加上钱老也是熟知词作格律的,诵念之下,在场众人的心神便都沉了进去。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进入下半阙,整首词的意境文风依旧延续,然而一直在说愁,却又不说愁从何来,其实这首词到了这里,高度也能看个七七八八了,只是往日诗作,多半开句立意,这首蝶恋花只是从字里行间向看者透露出一些消息,眼看要写到了,却又煞住,调转笔墨,如此影影绰绰,扑朔迷离,千回百折,实在奇怪。

    不过总体来说笔力是很强的,把落魄愁绪写得淋漓尽致,好些来参加诗会郁郁不得志的书生士子听得深有同感,险些就落下泪来。

    仿佛瘟疫一般的安静席卷了诗会,许多士子面面相觑地看向一个方向,一种诡异的氛围弥漫开来,连高台一角还在弹琴的清倌人都茫然地停了下来。

    然后便是最后一句: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从愁绪到相思...几乎写得入木三分,尤其是铺垫到最后一句,才使真相大白,在词的最后两句相思感情达到高潮的时候,戛然而止,让人在遗憾里回味。

    词作念完,现场却无一人说话,都久久沉浸在这份笔力和意境里。

    词...还能这样写?

    余音萦绕,见众人都在思索,有主评轻轻一笑:“好词啊...不过既是晚秋冬临,写春愁倒是有些不应景了,不妨改为‘秋愁’如何?”

    钱老笑了起来,轻轻摇头:“岂有擅改他人之作的道理?”

    言谈之间,台下已经围了好一群人,诗会本就是吟诗作赋之地,若是出了佳作,自然能第一时间吸引来别人的目光,这一片的诡秘气氛早已引起别人注意,凑过来听完下半阙,却也如其余士子一般蹙起了眉头,有些急性子的,已经提高音量问起了前文,自然也有人复述出来,便经由着一张张嘴,朝着诗会的远处传去了。

    忽然有人像是想了起来,急急询问:“这词...出自何人之手?南唐百年来,从未听过这等笔力,这...这是哪位大家?”

    几位主评的也露出些好奇,钱老唤过送词作过来的人细细问过,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怪异。

    待到这位“词作大家”的身份藉由钱老之口公布出来,听说作这词的人不仅之前从未有过才名,更是一位赘婿,高台下的哗然之声,几乎就要压不下去了。

    “这等笔力,这等开晚唐百年来词作新境之作,居然是个赘婿写的?”

    “顾怀...从未听过其诗作,为何会有这等词作横空出世?”

    “蝶恋花...好词啊。”

    “居然出自这等自甘堕落之人笔下?我不信!二十多岁,怎会有如此笔力?”

    “人就在那阁楼里,听说今日与人起了口角,还被人言语奚落,让他留下诗作,他本不愿张扬,结果是丫鬟拿出了他往日旧作...”

    “这般离奇?此事如何能让人信服?莫不是为了扬名,故意如此行事,再让旁人代笔...”

    能看出来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多,一有声音提了出来,立刻引起了一片附和之声,但更多的人,还是因为这首横空出世,打破词作是“诗余小道”一语的《蝶恋花》,陷入了思索和沉默。

    而高台之上,几位主评的目光也终于从词作上移了回来,片刻之后,钱老看向了辞官告老的礼部尚书:“刘翁如何看?”

    常年身居高位的老者轻笑道:“可评上佳。”

    “仅仅上佳?”

    “终究是诗会,若点一词作为魁首,怕是不能服众,”刘翁放下抄传的宣纸,轻轻摇头,“不过此词一出,今后诗会情形如何...就难说了。”

    “的确。”

    两人的对话清晰地传到了台下,片刻之后,这首《蝶恋花》,便伴着顾怀的名字一起在夜空下传往整个苏州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