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求活的日子里,舒婳一直都很谨慎。

    她暂时在寺庙附近找了个落脚点,也没有告诉阿婆自己的真实身份,只用三言两语带过。

    总之她话少活好,不会说漏嘴办错事,阿婆就这么信了她。

    香火店做的是小本生意,她做工都不需要交身份证,人来即可,工资用现金结。

    店铺后间常年昏暗无光,金箔银箔的材质不大好,每叠一只元宝都会有细细碎碎的金银沫子飘起沾在发丝上,时常呛得人咳嗽,戴口罩也实属情理之中。

    就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她重新安了家。

    她不再是调香师舒婳,调香师舒婳已经永远消失在了那个荒郊野外的午后,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手机,电脑,身份证,银行卡,这些现代社会文明的标志就像蛛网攒结,经常搅得人迈不开步子;

    唯独她足够坚定,彻底舍弃所有退路,才最终得以逃出生天。

    等到阿婆发下第一笔工钱以后,舒婳去电子市场淘了一部旧手机,然后再找街坊暗巷里的“印刷店”办了一张假的身份证。

    拿到这样两东西以后,她仰头望了望蓝天。

    离那些高楼大厦渐行渐远,蓝天才是真正的一望无垠。

    手机很旧,假证很假。

    其实,她随身携带的现金足以支持她过上更好的生活。

    现金比较沉,有些是她逃跑的时候装在菜篮子里背出来的,有些是她提前藏在几天常去的药房柜台那里,加起来不算一个小数目。

    然而她清贫惯了,一时间也舍不得挥霍无度,就想着慢慢花吧,知足常乐。

    赵笈会一直不停地找她吗?他会怎么跟那些圈子里的人物解释她的消失?

    舒婳站在矮巷平易近人的烟火气息里,遥望那些高耸入云的摩登建筑。

    她对那个圈子一无所知,连个可以跟她交换情报的人都不认识。

    不认识也好,她心安。

    休养生息的日子里,阿婆很关心她,偶尔会问起她那故去的“哥哥”。

    “我哥哥么。”

    舒婳将金元宝撑得更鼓些,像一艘小船游在她的掌心,遮住创口贴的痕迹。

    “他是个好人。”

    ——

    赵笈不得不做一个好人。

    天气日渐萧瑟,他大病一场元气重伤,可还是用尽所有资源去寻找舒婳,什么高科技人脸识别都用上了。

    依旧一无所获。

    直到蛛丝马迹出现。

    国道上的一处摄像头年久失修,偏偏被他派出的高精尖团队修复好了,能调出舒婳消失那几日的雪花画质视频。

    视频里,有一辆黑色面包车在路边停了半个钟,司机下车抽了根烟,其面部结构正好与人贩子通缉名单上的某个老家伙完全符合。

    赵笈已经一整周不曾安眠,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反而出奇得冷静,冷静得清明,清明得吓人。

    他告诫自己,只能相信眼睛看到的,不要发散性思考。

    就算发散性思考,也要往好的方向想。

    舒婳那么聪明,连他的保镖都避得开,一定不会轻易被人贩子拐走的。

    赵笈神色冷峻,忍着咳嗽立刻吩咐人去查。

    人贩子很快抓到了,面包车被拦截在邻省的高速出口。

    他的人比警察先到,当场一番审问,就问出人贩子已经在别的地方交了几个货,车里剩下的女孩子也都蓬头垢面不好认。

    大雨滂沱,赵笈是连夜赶到现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