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开疆也是你干爹吗?”

    大概高启强真是克他,他怎么一张口就是这些违反纪律的话。

    高启强放下水壶,有些诧异地瞄了他一眼。

    “不算吧,老龚喜欢听我叫他哥哥。”

    李响被噎得说不出口,想喝口水顺顺气,指尖一碰到滚烫的杯壁立马缩了回来,高启强很有眼力见地又拿了矿泉水过来,将杯子里的水兑成了能入口的温度。

    这高启强,确实是会伺候人的。

    李响喝了水,心里镇定了一些。

    他想,他确实不能和高启强撕破脸,这人阴险得很,又惯会扮可怜迷惑男人,看他的好兄弟安欣那个一天叹八次气的衰样就知道了。他要是现在就摆出一副绝不与恶势力同流合污的架子,不知道这鱼贩子又要给龚开疆吹什么枕头风。

    于是他干咳一声,给了个台阶。

    “你把人家儿子女儿放了,他自然就不会缠着你不放了。做生意嘛,和气生财。”

    高启强冷冷抬起嘴角,脸上的神情堪称刻毒。

    “他缠着我不放?我可没绑他家小孩,他有什么证据?李队长,是他造谣我,诅咒我啊,我是不敢跟这种社会败类做生意了。”

    李响被他的振振有词震到说不出话。高启强犹嫌不够,俯下身子,将肉圆手掌压到他两侧肩上。

    “不过,我倒是可以和李队谈笔生意。”

    “高启强,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面对李响的戒备,高启强挑了挑眉,又贴近了几厘米。

    “这个包厢里到处都是录像设备,王秘书安排的。”他用气声说。

    掌心下的肌肉瞬间变得僵硬,他的唇瓣一开一合,和男人的颧骨之间的距离微不可见。

    “你的杯子里面涂了层药,催情助兴的,十分钟之内就会发作。”

    李响暗骂一句,下意识就要把高启强推开,却被握住了手腕。

    “赵立冬早就怀疑你了。他现在要你的把柄,你不给,你猜,他还会不会留下你这个定时炸弹?”

    “……这都是龚开疆告诉你的?”李响强压住心中的躁怒,同样用气音发问。

    “在床上,越是不行的男人,话越多。”

    高启强在他耳边留下了一句荤话,便直起腰,若无其事放开声音说了句,好啊李队长,那我们走吧。

    随后,便带着已经有些燥热的李响走出了房间。

    到了外面,冷风一吹,李响面上的温度消退了一些,也多少捡回了点警惕心。他看四下无人,便停了下来,叫住了走在前面的人。

    “你要和我谈的生意是什么。”

    高启强转过身,淡定地说,“我会把责任揽过来,对他们说是我提出的换地方。龚开疆没告诉过我录像的事,我从别的渠道查出来的,那边的人不知道我知道。哦,还有那两个小孩,我也调查清楚了,是你们误会了,只是孩子的外婆带他们去外省旅游了,忘了告诉孩子父母了而已,应该这两天你们就能在机场接到他们了。”

    天上不会掉馅饼,何况这饼还是地狱里的恶鬼递过来的。

    “你想要从我这得到什么回报?只是一个项目的开工吗?”李响凝视着他,不知是不是药物作用,那张狡猾无耻,跋扈嚣张的肉脸,看起来像是镀了层柔光,一对下垂眼水淋淋的,看着竟有些软弱可欺。

    “李警官。”

    他没再叫他李队长,而是退回到了两人初遇时怯生生的称谓。

    “2000年的大年夜,你和安警官救了我。你们是……我的第一个恩人,真的。那时候小龙小虎欺负我,你经常穿着警服去看我,给我撑腰。我们一起去小店里吃饭,你跟我说过你家那边做蛋炒饭的秘方,我到现在都还在用。你……你们两个对我来说,是特别的。”

    “特别的蠢是吧,能被你耍得团团转,真信了你是个老实人。”他狼狈地移开视线,忍不住出言讽刺,不知道讽刺的是这个披着羊皮装可怜的狐狸,还是险些又一次动摇的他自己。

    高启强向他走近一步,拍平他皮衣上的褶皱。

    “李警官,我可不可以去你家。”光鲜亮丽的高老板,用鱼贩的口吻,可怜巴巴地湿着眼睛央求他。

    “这个药……你不在人身上发泄出来是不行的,你让我帮帮你。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就只是帮个忙而已。”

    高启强今天身上喷的香水,也有淡淡的海盐味,让他没来由地想起那个杂乱却整洁的小鱼档,那个窝在躺椅上脸上盖着书睡觉的小老板。有时他会坏心眼地故意走到高启强跟前才突然叫一声老高,把那个小卖鱼佬吓得像个拧紧了发条的铁皮跳蛙一样跳起来。

    他咬紧牙关,没好气地说,“怎么不随便找个旅店。”

    高启强只是苦笑。“我带你去的地方,你敢信我没放录像机吗。”

    李响闭了闭眼,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塞到了高启强手里。

    他的脑袋已经开始发晕了,望着黑白格纹丝巾上方露出的一小截藕白脖颈,就忍不住口干舌燥。自然也注意不到,高启强此时眼中闪烁着的哪是什么泪光,分明是十足的嘲讽与得意。